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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:庭院深深又幾許——臘月談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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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臘月歌酒樂升平,草根甜甜盼娘歸。囡囡莫要再哭哭,快快上前喝粥粥。竈火爺爺來保佑……”一群孩子嬉笑打鬧著,穿梭在這幽夢深藏的巷道之中,今日臘八,眼看就快過年……

一想到明早便要去秦府商議征炆與若雪的親事,四月不禁高興地失了眠。公雞還未打鳴,她便早早起來梳妝,等打點好府院的一切雜事,便坐上了府中最喜慶的那頂大轎朝秦府而去。

“夫人!外面好熱鬧啊!”丫頭素玉驚訝道:“整個杭州城都換上了新裝!”陳四月掀開轎簾,沿街商鋪,人們皆忙碌得張貼春聯、年畫、福字,繞過商街轉至小巷,婦人們撣揚塵、清洗被褥、準備年貨……不時傳來喜慶的鞭炮聲、孩子的嬉鬧聲和大人的責罵聲、關切聲……

至秦府,只見府中下人皆忙得不亦樂乎。“陳夫人!”一面容清秀的丫頭上前迎道:“我家夫人剛還念著呢,您就來了,這會兒後園的戲班子也該開鑼嘍!”

行至後園,只聞:“實指望上秦樓,吹風蕭。卻緣何抱琵琶,彈別調。香褪了,含宿雨梨花貌。帶寬了,舞東風楊柳腰……”只見一戲子正唱著《連環計·梳妝擲戟》這折。

“秦夫人啊!”陳四月笑盈盈道:“秦夫人今天兒穿得真漂亮啊!”徐秀貞回道:“阿姐!再叫秦夫人,這兒可不讓你坐嘍!”陳四月笑道:“若雪呢?怎麽沒陪你看戲?”徐秀貞回道:“這丫頭從小就不愛看戲!和她爹一個德行。他爹更是過分,自個兒不愛看,還不允許他人看……來,親家,嘗嘗這些果品。”案臺上擺著一碟碟的桃杏、瓜仁、栗棗、枝圓、楂糕、耿餅、青枝葡萄、白子崗榴、秋波梨、萍果、獅柑、鳳桔、橙片、楊梅:“府上果品年貨不及慕家,阿姐覺得如何?”陳四月回道:“親家說笑了,還是說正事吧!”

徐素貞從袖中掏出一張紅紙:“這是找靈隱寺外的陳半仙算的!都說整個杭州府就這瞎子算得最準。”她不屑一哼:“我看未必!”陳四月接過紅紙,細細一看:“怎麽是這樣的?‘兩小無猜青竹馬;仙雨沐霖一情花;文立三秋隨風逝;終任暮雪終韶華’(道出了秦若雪語征炆的結果)這四句?”徐素貞回道:“讀著更拗口,不知道他葫蘆裏賣著什麽藥,只說我們家若雪與征炆有緣無分……”陳四月繼續問道:“他有說為什麽嗎?有沒有解法?”徐素貞回道:“姐姐,你當真信那瞎子?”她氣道:“他自然是一頓胡說,被我一頓臭罵。聽下人說,自打那天之後,靈隱寺外,那瞎子就再也沒出現過。”陳四月聽完,便不再相問,轉而道:“昨兒我還找了瑞和街的麻婆,讓她給這兩孩子挑了個好日子。”她繼續道:“順便啊,讓她把文庭與若雪的八字合了一合,結果啊,甚好,甚好呀:時日不沖,相屬般配,五行相融。”徐素貞笑道:“這兩孩子天生就是一對,還是麻姑算得準!”

“這兩孩子的爹就會做現成人,婚事全交給我們婦道人家去管……”陳四月笑道:“是該早日成婚了!”徐素貞回道:“秦拱與我說,這婚事得回餘姚辦,杭州畢竟不是秦家與慕家的根蒂所在。”陳四月回道:“那可不,得好好張羅一番,不知親家的‘紅妝’是否置辦完妥?”徐素貞嗑著瓜子:“瞧瞧!阿姐你這德興!媳婦還沒進門,就惦記嫁妝了。自打若雪出了娘胎,這嫁妝呀,便開始置辦起來嘍,就光那張千共床,前後歷時整整八年……哎呦!估計神仙睡了,都不想起來嘍。”陳四月笑道:“我才不在乎這床,我是千日盼,萬日想,早日抱上大胖孫子才好啊。”她悄聲問道:“不知你這個做娘的,有沒有告訴若雪,如何早點替征炆懷個大胖娃娃呢……”說罷,兩人都笑得合不容嘴。

婚事細節一番商議後,兩家打算年後再請個德高的風水先生再算個好日子,再定婚期。兩家聯姻,一來,不僅了卻了長輩的一番心事;二來,想著征炆的身體愈發地虛弱,慕家也打算以此來沖沖喜。

慕府——

突如其來的婚事,讓征炆猝不及防。

“爹,娘,這事兒我不同意!”征炆一臉堅定道:“從小,我只當若雪是妹妹,何況……”慕玠重重地摔下茶杯:“當年,要不是你秦伯伯,你爹豈能有今日!慕家豈能有今天!兩家結親,那是應天之意。”陳四月接道:“是啊,征炆!你若是不答應這婚事,你爹豈不是成了一個失信負義之人。”慕征炆倔道:“話雖如此,可是……”陳四月打斷道:“好了,征炆,你自懂事起就知道,你和若雪是訂了娃娃親的。你也老大不小了,若雪對你有情有意,如此水靈乖巧的姑娘,你還嫌棄呀?”征炆搖搖頭:“若雪很好……可是……我不願意。”慕玠沈聲道:“願不願意,由不得你。自古兒女婚事,都是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!(何況大戶人家都講究個門當戶對)”他繼續道:“你不願意給誰看啊?”征炆反駁道:“爹!你口口聲聲仁義守信,可孩兒已有心上之人,若是答應了這門親事,豈不是辜負了另一位姑娘!”慕玠氣道:“孽障!慕家婚事豈能用一般兒女情長來對待……”陳四月接道:“征炆啊!你爹說得是理,慕家家大業大,怎麽能隨隨便便娶個姑娘呢。”征炆打斷道:“爹,娘,我不明白,喜歡就是喜歡,不愛就是不愛。(世俗的條條框框,他無法接受)”征炆對慕玠道:“爹,您說兒子多年只學會了‘忠恕’,可您可知究竟何為忠,何為恕?孔夫子講‘忠恕’,就是想讓後輩學子以真性情示人。”慕玠氣道:“一派胡言!”

一番爭論之後,征炆氣得轉身離開,身後,慕玠被氣得臉色發綠,不停地痛罵著:“這個不孝子,氣死我了……怎麽生了這麽個不爭氣的東西……咳咳!”陳四月上前,拍了拍慕玠的背,一臉愁眉道:“別動氣了!畢竟是個孩子,他說有中意的姑娘,也是好事啊!但……不知那位姑娘是身出何門?”

慕玠朝著門外喊道:“來人啊!把謝武叫來,快!”他轉頭對陳四月道:“出身何門?我讓你聽聽,這個姑娘究竟身處何門!”陳四月一臉茫然,輕聲回道:“老爺,莫非是?”慕玠青著臉,氣得不能一語。

少頃,謝武躬身而來,行禮道:“小人謝武,參見慕大人,參見夫人。”慕玠說道:“謝武啊!你把慕征炆身邊那個林蓉,跟夫人說一遍!”謝武應是,便將慕征炆與林蓉之事,以及林蓉的身世經歷一概與陳四月相說。

隨後,慕玠吩咐道:“你下去吧!”他轉頭問道陳四月:“作何感想?”四月愈發慚愧,慕玠氣道:“征炆這年紀,外面頭有個女人也不奇怪。如今,說文人不結交**,就如讀書不識孔孟詩書。可她畢竟是青樓女子出身,可以結交,但絕對不能認真!”陳四月愧道:“是我沒有管教好征炆!”慕玠搖搖頭道:“不必往自己身上攬。”他又道:“娶妓為妻,自古未有,即便納為妾室,也是萬萬不可允許!如此傷風敗俗、辱沒宗法,萬人不齒!”他愈發來氣:“慕家是官門大戶,他知不知道什麽是人言可畏!咳咳!”說完又大咳起來,陳四月安撫道:“老爺!身體要緊,他只是一時糊塗……”

陳四月一陣“好勸”,可征炆卻始終不以為然,無奈之下陳四月找到了涵韞。

“半山曾詩言:‘爆竹聲中一歲除,春風送暖入屠蘇。千門萬戶瞳瞳日,總把新桃換舊符’哥!這大過年的,你怎麽把自己悶在書房,瞧你這一臉怨懟!有什麽心事,跟妹妹說說嘛!”慕征炆只是稍稍一瞥,不禁一笑。

慕涵韞繼續道:“哥,最近讀了些書,我不懂,為什麽,為什麽這王半山與東坡先生如此惺惺相惜,相互傾慕,卻會互相敵視?”慕征炆聽函韞如此一說,便知她話中有話,不禁搖頭:“自古同朝為官,因黨爭、所持政見不同而與摯友為敵者,已不勝枚舉。東坡先生與半山先生雖政見不一,可他們從未成為過真正的敵人。”征炆心思著:“既是知音,便懂相知。以坦蕩的心胸對待彼此,在政治上自然會相互寬容理解。’”涵韞輕輕一問:“哥,你和爹爹還要為‘敵’多久啊?”她斜著頭,笑盈盈道:“哥!即便是政見不合,黨爭紛擾,也能一泯恩仇。何況你與爹爹,那可是父子呀……哎呀!哥,你就……”沒等涵韞說完,征炆一臉肅斂:“韞,難道你真不懂哥?”涵韞回道:“哥……可是,雪姐姐真的很喜歡哥哥,而且……哥,你喜歡林蓉姐姐,可是林蓉姐姐未必喜歡你啊!”征炆只是一句:“你不會懂的!好了,此事你不必再說。”涵韞急道:“哥!你要是真喜歡林蓉姐姐,就該應了這親事。”她急道:“爹爹絕不會就此罷手,到時候林蓉姐會遭殃的!哥,什麽叫身不由己?就像當初娘……”說完,她不禁流下了淚水。

征炆輕輕拭去她的淚水:“韞兒,哥豈能不知。”涵韞回道:“哥!不管你喜歡誰,不喜歡誰,雪姐姐也好,林蓉姐姐也好。韞兒就是不想你有事,你是韞兒在世上最親的人!”慕征炆安慰道:“哥不會有事的!哥自有打算,韞兒也長大了,不許再哭鼻子嘍!”涵韞點點頭:“恩!那……哥,你早點去給爹認個錯。”慕征炆點頭應是,心中暗思道:“我的傻妹妹!曾經,我最擔心,最放不下的就是你。可如今,你已經長大了……你可知,待我向爹認錯之際,便是我離開慕府之時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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